界面新聞記者 | 張友發(fā)

界面新聞編輯 | 姜妍

高群書執(zhí)導的第一部電影《東京審判》上映于2006年，當時關于遠東國際軍事法庭對日本甲級戰(zhàn)犯的國際審判有60年沒有大眾影像產出。在前期準備時，高群書跑了很多圖書館都沒有收獲。直到他的一位助理從自己的母校圖書館找到了一本《百名記者法庭實錄》，才讓電影有了拍攝的依托。

這種缺失并不僅僅是學術層面的遺憾，更意味著社會公眾與歷史之間的隔閡。《東京審判》的上映，也完成了對歷史影像的一次填補。

而近二十年后，高群書再次執(zhí)導了一部具備打撈歷史意義的電影《生還》，這部電影關注的對象是在如今的抗戰(zhàn)敘述中幾乎被遺忘的隊伍——東北抗日聯(lián)軍，描述了抗戰(zhàn)后期三萬東北抗日聯(lián)軍戰(zhàn)士僅余七百生還者的真實歷史。

在電影上映前，抗聯(lián)對很多人而言只是一個歷史教科書中的名詞，它的存在是抽象的、概念化的，缺乏系統(tǒng)化的影像記憶，難以與個體情感發(fā)生連接。

高群書試圖打破這種隔閡。電影取材于東北抗日聯(lián)軍戰(zhàn)士李敏的回憶錄，以12歲女戰(zhàn)士李童的視角展開抗聯(lián)的殘酷現(xiàn)實。在影片中，抗聯(lián)的隊伍呈現(xiàn)出極為復雜的構成：有像李童一樣十二歲便參軍的少女，也有受過高等教育的知識分子，更有曾經(jīng)的“山大王”。他們聚集在林海雪原之中，面對的是如幽靈般具備壓迫感的日軍。

《生還》講述了抗聯(lián)的“悲壯犧牲”，也展現(xiàn)了他們在歷史進程中的支點作用。這支近乎被遺忘的隊伍，對抗日乃至解放戰(zhàn)爭都作出了巨大的貢獻，抗聯(lián)的生還者突圍后渡江來到蘇聯(lián)，日后參與了蘇軍對在東北的日本關東軍的進攻，又在解放戰(zhàn)爭時期為第四野戰(zhàn)軍在東北站穩(wěn)腳跟立下了巨大功勞。

打撈被主流話語遺忘的抗聯(lián)歷史，讓這部電影具備了更多電影文本之外的意義。這和高群書對歷史的長期關注有關，他告訴界面文娛，“我對歷史特別感興趣，尤其是被邊緣化的歷史敘事。”

為了更客觀地還原這段歷史，高群書在拍攝時采用了近乎紀實的手法，啟用了去明星化的陣容，回歸一種更加質樸的拍攝方式。他選擇了遠離流量，但更接近歷史的方法，“如果要這個電影作為純粹的商業(yè)項目，用電影手段，敘事手段，包括流量明星，觀眾只是看一個電影。”

作為故事的原型，晚年李敏沉浸在對這些逝去戰(zhàn)友的回憶中，并且呼吁將歷史書中的八年抗戰(zhàn)改為十四年抗戰(zhàn)。2017年，教育部下發(fā)文件將全國中小學課本中的“八年抗戰(zhàn)”說法全部改為“十四年抗戰(zhàn)”，而李敏則于第二年去世。高群書感嘆，“（她）這一生最后畫了一個非常偉大的句號。”

作為深耕國內影視行業(yè)多年的導演，高群書說自己現(xiàn)在就拍兩類電影，掙錢的電影，或者雖然不掙錢但讓被忽略的歷史被打撈留存的電影，“到這個歲數(shù)，我們想怎么能留下點東西給這個世界。”

01 打撈抗聯(lián)史

界面文娛：什么時候開始有拍《生還》故事的想法的？為什么選擇用《風雪征程——東北抗日聯(lián)軍戰(zhàn)士李敏回憶錄（1924—1949）》來作為故事的藍本？

高群書：十年前就有了。這部電影是為抗戰(zhàn)勝利80周年紀念拍的，當時電影局想做抗聯(lián)題材，我一直對此感興趣，但具體題材選擇了很長時間。英烈題材有人拍過，凌子風1949年就拍過八女投江，楊靖宇、趙一曼也各有兩部作品。

后邊就很少人拍了。因為抗聯(lián)隊伍構成復雜，處境也比較艱苦。抗聯(lián)是中國革命三大最艱苦之一（長征，三年南方游擊戰(zhàn)，抗聯(lián)），而且是“最最艱苦”，因為孤懸在偽滿洲國的腹地，日軍的統(tǒng)治非常嚴密。

研究資料時，我發(fā)現(xiàn)了李敏，她退休后一直在呼吁把八年抗戰(zhàn)改成十四年抗戰(zhàn)，寫到教科書里，2017年教育部落實了，2018年她去世，這一生最后畫了一個非常偉大的句號。

李敏是12歲參加抗聯(lián)，抗聯(lián)更像個家庭，來源都比較復雜：有城里人，在山溝里活了一輩子的人，有土匪。所謂聯(lián)軍就是一個原則，只要打日本人都可以參加，比如金日成是朝鮮人在抗聯(lián)第2軍。謝文東、李華堂原來是有山頭的土匪。

早年東北義勇軍太分散，后來在中國共產黨領導推動下，才整合出有建制的抗聯(lián)。抗聯(lián)從成立時的十一個軍，三萬多人，最后只剩下七百多人，你想想這是什么慘狀，但大部分人不知道這段歷史。

于是就先看李敏的回憶錄，看周保中的《東北抗日游擊日記》，李在德的回憶錄。那時候回憶錄寫得都比較真實，抗聯(lián)戰(zhàn)士常年在深山老林，大部分人連名字都沒留下就犧牲了。他們經(jīng)常在山林里發(fā)現(xiàn)凍僵的戰(zhàn)士遺體，也就是雪雕。

但犧牲值得尊敬，活下來的人也值得尊敬，他們活下來是多少人犧牲保護他們回來，《生還》有個主題就是保護。每次突圍都是男兵在外面阻擊保護女兵突圍，女兵保護孩童。

界面文娛：電影沒有刻意追求情節(jié)沖突，反而用一種更加真實的視角講述了這段故事，故事的整體基調是怎么確定的？

高群書：我覺得這么拍更合適。如果這個電影作為純粹的商業(yè)項目，用敘事手段，流量明星，觀眾只是看一個電影。但我覺得這個電影不管票房好不好，都能留下來。到我們這個歲數(shù)跟你們歲數(shù)不一樣，我們想怎么能留下點東西給這個世界，不太去想掙多少錢了。

界面文娛：這是一個主動的決定？

高群書：當然。全部用新面孔，讓觀眾就當真地看，不會因為明星（跳戲）。實際上電影中17歲的角色小馬就是奔著流量明星去的，后來想想沒必要。十年、一百年后再看，就當紀錄片、史料看。

南京大屠殺有影像資料，但抗聯(lián)沒有的，只有一些照片，他們沒有戰(zhàn)地記者和照相設備，就打下一個縣城之后，去縣城里拍幾張照片。但抗聯(lián)戰(zhàn)士寫了很多回憶錄，都寫得都很具體，后來有些紀錄片反而做得不完整。

界面文娛：怎么看口述史這種形式？會不會用這種更個人化的視角的歷史呈現(xiàn)，有 “打撈” 的感覺？

高群書：我本身是學新聞的，從90年代就特別喜歡口述實錄。口述歷史的好處一是親身經(jīng)歷真實性，二是情感性。親歷者寫晚年回憶都很有情感，對戰(zhàn)友犧牲感受都很真切，文字很質樸。所以我看到這些回憶，覺得就別虛構了，真實的歷史已經(jīng)這么生動這么能打動人。

界面文娛：當年你在拍攝《東京審判》的時候，也說過“庭審中的每一句話我都可以在史料中找到出處”。

高群書：拍《東京審判》跟《生還》異曲同工，那個題材也是60年沒人聊過，也是在打撈。但《東京審判》之后，大家都知道了東京審判是由一個中國人主導，把這些戰(zhàn)犯送上絞刑架。

界面文娛：大眾之前沒有這個認知。

高群書：連資料都沒有。我接到劇本的時候，在網(wǎng)上只找到了非常簡單的介紹，關于梅汝璈只有一句話——如果不能把日本戰(zhàn)犯送上絞刑架，我無顏見江東父老，寧可蹈海而死。我在國家圖書館也沒找到東京審判的資料，后來還是有個助理南京師大畢業(yè)，在他們歷史系的圖書館找到了庭審的法律文書，還找到一本書《百名記者法庭實錄》。

拍的時候定義兩個原則，第一必須符合國際法法律程序，第二，必須都有出處。法庭上的發(fā)言得嚴謹，不能去編造。

公映之后，我請電影中角色向哲浚的兒子在北京吃飯，他說美國國會圖書館有東京審判全部的影像資料，5000美金就可以復制。這個審判持續(xù)了兩年，每天都有人在記錄，但可惜我們拍攝的時候不知道。

界面文娛：在學習歷史時，有些高中歷史老師就會放映這部電影，某種程度上變成了歷史的延展。

高群書：拍《生還》也是這個目的。說實話抗聯(lián)到底怎么回事？有一句話叫一將功成萬骨枯。電影結尾李童說想念那些身邊死去這些戰(zhàn)友，沒有他們就不會有她的生還。其實我們今天生活也是那些人換來的，李敏到晚年之后，也天天念叨那些人那些事。

界面文娛：抗聯(lián)的歷史其實跨度很長，怎么去做素材取舍？

高群書：電影就是突圍，過江，享受社會主義，打回來這四個過程，實際上是他們的后期抗戰(zhàn)史。

當時看李敏回憶錄有一點打動我，就是他們第一次到蘇聯(lián)，以前都是他們的首長講課，未來中國跟蘇聯(lián)一樣走社會主義道路。

當他們一頭撞進了社會主義的懷抱，才發(fā)現(xiàn)社會主義這么好。從山里打過黑龍江之后，有面包吃，還能洗澡。翻譯第一次把李童領到有瓷磚的廁所，她不知道怎么上又回來了，因為在山里都是找個坑就解決。

他們進入社會主義有驚喜感，這就是未來的生活，更堅定了打回來的信心，過去社會主義是一句話，現(xiàn)在社會主義有了形象。

界面文娛：之前我并不知道抗聯(lián)有一支分隊去了蘇聯(lián)，還參與了對東北日軍的進攻。

高群書：更重要的是協(xié)助蘇軍管理57個城鎮(zhèn)。當時共產黨軍隊出關是空著手，武器糧食都沒帶，官兵們間流傳的說法是：“東北遍地是物資，槍炮要多少有多少。”結果蘇軍不給，因為和南京國民政府有友好協(xié)議。蘇軍顧不上下邊城鎮(zhèn)。在那兒抗聯(lián)的七百多人說了算，就把日軍留下的武器和兵工廠都給了八路軍。八路軍這才有了武器、衣服和糧食。

當時我們部隊要從南滿到北滿，經(jīng)過很多蘇軍檢查點，必須是蘇軍的衛(wèi)戍區(qū)正司令蓋章，抗聯(lián)戰(zhàn)士擔任的副司令無權蓋章，就偷刻了一個蘿卜章，部隊才從遼寧到了黑龍江。

后來也是周保中找金日成繞道朝鮮，都是抗聯(lián)這幫人做的。抗聯(lián)為后來的東北解放事業(yè)打下了一個堅實的基礎。

界面文娛：除了抗日時期的貢獻，在之后解放戰(zhàn)爭里的作用大家也都不太了解。

高群書：不但你們不了解，連東北的精英階層也不一定了解。他們問你這是從哪來的？我說都是從各種回憶錄史料里總結梳理，本來歷史都有，但是沒人去傳播。所以《生還》我更在意是打撈和傳播，告訴大家抗聯(lián)的艱苦，戰(zhàn)士怎么活下來。

02 尋找邊緣化的歷史敘事

界面文娛：從《東京審判》到《生還》，你是會本身對打撈相對于主流、大眾化的歷史外的內容特別感興趣？

高群書：是，我上學時歷史分是最高，應該被北師大歷史系錄取，但是選擇了新聞，就還是想當記者，作家。我對歷史特別感興趣，尤其對被邊緣化的歷史敘事。主流歷史隨處可見，話語權都定性了。

但你想想，這段被遺忘的歷史也都是三萬多抗聯(lián)戰(zhàn)士，打到剩下七百多人，很多人連名字都沒留下。我們也有意識地讓電影群像感更強，尤其是犧牲的那部分戰(zhàn)士，影片用的是李童視角，李童置身于此，所有內容都是她看到的。

界面文娛：一些稿件說電影是紀實風格。

高群書：是純寫實，不是相對寫實。尤其是別戲劇化，只要一戲劇化就有杜撰成分，就是傳奇故事了。你可以把它當真實的歷史看，因為這所有細節(jié)都是真實的，這些人實際上也都是有人物原型。

界面文娛：戰(zhàn)士的姓名還是有一些虛構的成分。

高群書：會虛構，畢竟有一些改變。比方說戰(zhàn)場上生的孩子真實是生下就去世了。但我們不愿意在電影里看到一個孩子的死亡，就讓她活下去，活到最后一個鏡頭。大家都在哭的時候，她還得吃牛排，總得給人希望和溫暖。整體的故事的細節(jié)有嫁接合并，但都是真實存在的事實。

界面文娛：大眾對抗戰(zhàn)史，尤其是抗聯(lián)的歷史還是有很強的疏離感存在。那從市場角度來說，會擔心電影的接受度嗎？

高群書：擔心，但是擔心也沒用。對我們來說，掙錢不是欲望，能收回成本就是最大的勝利。干這件事是什么結果我還不清楚嗎？肯定不會指望拿幾億的票房，否則不會選擇新人，也不會選擇這種拍法。

我們難道還不會戲劇化嗎？很可笑的（外界）說我們不會寫戲，我不會寫戲嗎？我不會寫戲，就找會能寫戲的編劇。我們不會用流量嗎？我也干這么多年，也有資源。就是你覺得去干這件事兒，只能這么選擇。大家都在想片子掙多少億，誰會主動選擇片子肯定沒什么票房的拍法呢？

界面文娛：不管拍諜戰(zhàn)片還是《東京審判》，你對近代，尤其是民國的歷史更感興趣。

高群書：其實是對中國歷史亂世更感興趣，而不是穩(wěn)定的大一統(tǒng)朝代。比如春秋戰(zhàn)國，南北朝，民國，尤其對民國感興趣，因為離現(xiàn)在近，記錄都比較細。古代史很多只是官方的正規(guī)敘事，野史也不可信，比如孔子兩米多，生在野地里，你相信嗎？

界面文娛：這種亂世或者說民國有點藩鎮(zhèn)割據(jù)的感覺，會對創(chuàng)作提供什么書寫的可能性。

高群書：民國實際是從封建走向民主的過程，包括總統(tǒng)的更迭，滿清大廈的崩塌。實際上我以前還想拍辛亥革命的。

我之前拍《千鈞一發(fā)》的時候，想用紀實的方式去拍100部歷史上的真實事件和人物，實際上就是一個史料作用，當然《生還》也可以放進去。

03 拍不掙錢但留下來的作品

界面文娛：當下拍電影和拍劇集，會有不一樣的感覺嗎？

高群書：我是靠拍電視劇出名的，電視劇算是老本行、大本營，更駕輕就熟，電影更能考驗人。劇集更多是面對平臺，電影面對的是一個個觀眾，中國是個人口大國，你面對一個個真實的買票觀眾，和在平臺充會員后可以自由觀看的觀眾，選擇和心態(tài)完全不一樣。

界面文娛：現(xiàn)在市場有很大的變化，這一兩年一直在跟創(chuàng)作者聊，觀眾好像不太愛看電影了，會轉向短視頻和短劇，今年劇集也沒有出現(xiàn)大爆款。

高群書：我從來不這么認為。不是觀眾不看電影，《哪吒2》一百多億，《南京照相館》也是30億，還是我們沒做好，連對市場的劃分都沒做好。

舉個例子，《生還》就應該小片大宣發(fā)。如果拿1000萬的宣發(fā)，我相信票房就能過2億。但大家都不信，我也沒那么多錢。因為中國市場都是吃人口紅利，把喜歡戰(zhàn)爭片，喜歡抗聯(lián)歷史的觀眾打撈起來就行。但我們現(xiàn)在無力出擊，沒有那么多宣傳經(jīng)費去做商業(yè)化推廣。

界面文娛：你在微博上也說過，投資方會對這種題材會不太感興趣。

高群書：沒有人感興趣。我自己沒拿酬金，演員基本上都拿很少的片酬。職員到現(xiàn)在錢還沒給結完，我從來不怕說這種話。我們會把最基層的工作人員錢結了，但主創(chuàng)，后期特效到現(xiàn)在還沒拿到錢，但我說肯會給，實在找不到投資就賣房子。宣發(fā)也沒人拿錢，就我拍電視劇掙錢做宣發(fā)。

界面文娛：投資方是會覺得這個題材太冷門，還是現(xiàn)在市場不好？

高群書：投資人就一句話，放什么時候也沒人投，去年和前年也沒人投，因為沒有大牌演員。大明星往那一放，怎么會沒人投呢？拍的神乎其神點，拉個一億投資可能性還是有。但是我不愿意拿抗聯(lián)題材去割韭菜，良心過不去。

界面文娛：你在微博也一直在說這部電影拍攝下來很難，最困難的部分或者環(huán)節(jié)是什么？

高群書：實際上最困難就是資金。還有就是氣候，拍攝地中午暖和是零下25度，拍夜戲晚上零下30度，還都在深山老林雪地里。我們在那兒拍了六十多天，沒信號，拍攝條件很艱苦，但拍的很開心，大家都很配合。

選演員的時候就先測體能，百米跑了多少秒？跳高能跳多少？我們這個小主演是練搏擊的，之前東北選遍了都不行，城市的現(xiàn)在孩子要么同齡長得高，太小的心智對不上，最后李童的演員是南京人，12歲的打拳出身，形象氣質都特別適合。

界面文娛：電影里經(jīng)常出現(xiàn)互相問姓名，這是不是特意設計的？比如總有人問 “你是哪兒的？你是誰？”“你和他什么關系？”，結尾也有點名、眾人應答的情節(jié)，感覺名字被反復強調。

高群書：這是我的習慣，拍《風聲》的時候劇本沒有每個人來歷的，我給每個人從初中開始寫起，可能是沒有所謂弧光，但你從哪里來？你是誰？你往哪里去？每個人都是有來歷的，不是一個符號和工具人。

界面文娛：未來還會有拍類似的歷史題材嗎？

高群書：如果《生還》回收成本我就接著拍，或者將來掙了幾個億再回來拍。雖然我沒有太多掙錢的欲望，但沒有錢就拍不成電影了。但我最喜歡干的就是（生還）這樣的事兒。

界面文娛：剛才也說到現(xiàn)在這年齡想拍一些能夠留下來的東西。你整體對于題材的選擇，拍攝的手法，跟當年比可能會有變化嗎？

高群書：沒什么大變化。我也沒覺得自己思維老化了，我是個與時俱進的人。

所謂的變化是現(xiàn)在有商業(yè)電影秘訣，我愿不愿意用這個秘訣。這套秘訣關于敘事，用腕兒，大投資題材怎么做。實際上這都是方法，不是我們不會，是愿不愿意。他們總覺得你沒做就是不會，但明年我會拍一部能掙錢的。

界面文娛：你在微博也挺活躍的，還是希望能夠跟觀眾和現(xiàn)在的輿論場保持溝通？

高群書：把握當下，得了解現(xiàn)在人在想什么，這也是微博的好處。我也看抖音，抖音有好多人生故事，可能是娛樂化的方式。娛樂也很多種方式，比如喝酒、唱K、街舞、飆車，每個人不一樣，這跟時代沒有關系，每個時代都這樣。

界面文娛：人的本性沒有變化。

高群書：這不可能變的，七情六欲都是這么回事，動物性決定人就是這樣。比如今天喜歡電子的，或者塑料木頭的，只是這個變化。

界面文娛：面對這樣的當下，你未來的主題選擇會是什么呢？

高群書：現(xiàn)在對我來說就兩種，拍一個掙錢的電影，或者拍一個雖然不掙錢但留下來的電影，讓不為人知的、被遺忘的或者被忽略這些歷史打撈出來留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