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酒管財經
“10萬元就能成為一家品牌酒店的股東,享受每年8%的固定收益加上消費折扣,這比買基金劃算多了。”
從2017年開始,一批酒店投資人悄然開啟了一種新的投資模式:通過眾籌方式成為酒店股東。這種模式讓普通人也能以幾萬元的低門檻,參與動輒數百萬的酒店項目。
近兩年,輕成本、低門檻眾籌開酒店,這個看似“過氣”的玩法似乎悄然歸來。
在小紅書等社交平臺,一批投資人重新將目光投向酒店眾籌這一領域,其中年輕新一代投資人居多。
百度指數顯示,“酒店投資”搜索量同比上升12%,60%以上的新投資人都是年輕人。
曾經重資產、高門檻的酒店投資,正在眾籌的魔力下變得輕量化、平民化。
這股風潮背后,是當下部分酒店投資人對輕成本、低門檻投資的熱捧,也是酒店業對“融資金、融資源、融客戶”的三重渴望。
不過,這種輕成本、低門檻的眾籌模式真的能顛覆傳統酒店投資、實現多方共贏嗎?
酒店眾籌的興起
曾經,投資一家酒店需要數百萬甚至上千萬的資金實力;如今,只需幾萬塊錢,你就能成為一家連鎖酒店的“股東”。
這不是天方夜譚,而是當下在部分酒店投資人中悄然流行的眾籌模式。

傳統酒店投資需要巨額資金。比如在二線城市投資一家中端酒店,單是裝修成本就達8萬元一間,50間客房規模的總投資約400萬元。加上品牌加盟費和其他開支,整體投資更加龐大。
但酒店眾籌的出現逐漸改變了這一邏輯。
2014年,實體場所眾籌在國內出現,最初以餐飲項目為主。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酒店逐漸成為眾籌平臺上的新寵。
據公開數據,早在2017年,僅多彩投一個平臺就有88個酒店眾籌項目,總投資規模達59.86億元,吸引近1.4萬位投資人。
眾籌作為互聯網金融的產物,如今已深入國內住宿行業。
酒店眾籌的模式主要分為兩類:一是股權型眾籌,投資者成為股東,參與酒店管理并獲取分紅;二是收益權眾籌,投資者僅獲得分紅收益,不參與經營。
亞朵、花間堂等酒店品牌是最早的試水者,而傳統高星酒店涉足相對較少。
2015年,亞朵與淘寶網合作推出眾籌項目,需要籌資200萬,最終卻吸引了5387人參與,籌資超過660萬,超額完成330%。
亞朵酒店當時的眾籌方案設計也頗有吸引力:2元錢起投,31522元封頂,提供7種不同檔次的眾籌產品。
投資2元,可獲得延遲退房權益和7888元的抽獎機會;投資399元,可獲得650元的免房一晚還有下午茶早餐;投資4999元,可獲得7888元的床墊一張加5000元儲值卡。
同年,度假酒店品牌詩莉莉在多彩投平臺發起“陽朔詩莉莉漓筑蜜月精品度假酒店”的眾籌認購,投資金額為330萬元,眾籌總金額為210萬元。而僅在6天后,項目便籌集到399萬元,達到最高限額,超出預期90%。
此外,花間堂的眾籌方案同樣頗具新意。
2016年,花間堂在京東私募融資平臺上進行眾籌,僅10分鐘就募集了400萬元,吸引了4000位投資者踴躍參與。
眾籌結束后,有200位投資者每人投資2萬元,成為花間堂的合伙人。
據悉,當時花間堂為合伙人提供的權益包括:2個月內退還每位投資者1萬元消費金,之后7年每年退還21000元消費金,銷售額達到365萬后還可獲得年化6%的收益等。
這樣的高回報率,自然吸引了大量投資人涌入。
從“募資”到“募人”
酒店業與眾籌的聯姻并非偶然,而是由行業特性和消費升級趨勢共同決定的,其背后有著深刻的商業邏輯。
傳統酒店業擴張面臨兩大痛點:巨額資金門檻和持續客源壓力。
而眾籌模式恰恰精準擊中了這兩大痛點,創造性地將消費者轉化為“投消者”——既是投資者又是消費者。
對投資人而言,新型酒店眾籌為投資者提供了固定收益、浮動收益以及“浮動+固定”收益等多樣化回報類型。
以花間堂的眾籌方案為例,投資者2個月內獲得1萬元消費金,之后7年每年獲得21000元消費金,7年后歸還2萬本金。年化收益率6%,同時享受免房權益。
而詩莉莉則是在季度分紅中的預期年化收益15%—20%,每年投資金額的4%可用于門店消費。
這種“消費+投資”的雙重回報,滿足了投資者物質收益和心理滿足的雙重需求。
對于酒店品牌而言,眾籌模式使其能夠以輕資產方式快速擴張。亞朵通過眾籌覆蓋單店2000萬的前期投入,公司僅輸出品牌與管理體系,實現了“零自有資金”開1000+門店。
此外,眾籌不僅是融資渠道,更是市場驗證手段。
亞朵酒店通過眾籌過程中的用戶反饋,精準捕捉到用戶對“深睡場景”的強烈需求,進而推出深睡枕PRO,該單品在2023年GMV突破10億。
更有價值的是,眾籌一定程度上將投資人變成了“品牌共建者”。
亞朵的7500名早期眾籌會員不僅貢獻了真金白銀,更成為品牌的忠實傳播者,形成了“消費者→投資者→傳播者”的閉環。
可以說,成功的眾籌酒店項目正在從單純的資金籌集者,轉變為資源整合者和生態構建者。
例如,紅樹林度假世界在2016年發起眾籌時,不僅提供度假卡,還構建了“紅樹林全球度假交換平臺”,整合了全球數百家特色民宿和高端度假酒店。
2024年以來,德朧集團創新的“先籌建后眾籌”策略,先在巴厘島落地酒店實體,再通過平臺釋放30%股權募集運營資金,項目落地周期縮短至8個月。
這種生態化思維大大提升了眾籌的附加值和吸引力。
此外,區塊鏈技術正在改變酒店眾籌的傳統交易模式。
今年1月,阿聯酋DAMAC集團通過資產代幣化將高端酒店股權拆分為數字代幣,投資者最低僅需數百美元即可參與,交易效率提升70%以上。
從某種程度上說,酒店眾籌正在超越單純的融資工具,演變為一種融合了融資、營銷、用戶運營和品牌建設的復合型商業模式。
這些參與眾籌的人,既是投資人又是消費者,更是品牌的傳播者。
相關數據顯示,早期參與亞朵眾籌的7500名會員,年均復購率高達52.8%,年均消費超過5000元,是普通會員的3倍。
這種模式將客戶牢牢綁定在酒店生態系統中,形成了一種自增長的飛輪效應:投資者越多,品牌傳播越廣,客源越穩定,收益越高,又反過來吸引更多投資者。
火爆背后的風險暗流
然而,眾籌酒店并非只有光鮮的一面。隨著眾籌模式興起,一些問題也逐漸浮現。
其中,回報周期長是不容忽視的風險。
酒店投資回報比普通眾籌慢得多,雖然表面收益可觀,但并非每個項目都能成功。
酒店產權網聯合創始人馮少輝曾對媒體表示,眾籌的成本普遍在10%—12%,而酒店的ROA(資產收益率)最高為14-15%左右,稍有不慎,可能背上較高還款重負。
2017年的一份分紅報告顯示,樂雅旗下精品酒店“聽箜曲/居無垠”呈虧損狀態,籌集資金為231萬元。這表明酒店眾籌并非穩賺不賠的買賣。
更大的風險在于監管缺失。旅游酒店行業資深高級經濟師趙煥焱就曾指出,國內目前沒有完備的眾籌監管辦法,投資者的利益難以得到保證,眾籌容易與非法集資混淆。
酒店眾籌平臺多彩投在2021年就曾曝出多項目“爆雷”,涉及大量糾紛。

當年中國裁判文書網上有超過65份裁決文書與多彩投有關,而據多家媒體報道實際涉及的糾紛遠不止這些。
從風險管理來看,有幾個關鍵問題:
首先,眾籌的法律邊界是否清晰。
根據證監會規定,股東人數在200人以內才屬合法。而當一家酒店有數千名“股東”時,其法律結構如何設計?權益如何保障?這些問題在推廣中常常被模糊處理。
今年9月,景洪發布就發文提醒大家警惕以眾籌資金開設客棧、民宿、酒店等經營主體為名的非法集資行為。
其中一個典型案例就是在網站、朋友圈、微信群等社交媒體上發布眾籌投資項目,以高額分紅、消費權益等為誘餌招攬社會公眾投資。
其次,運營風險如何控制。
酒店運營涉及大量專業管理問題。讓眾多不具備專業能力的小股東參與決策,反而可能影響經營效率。
最后,退出機制是否清晰。
很多眾籌項目宣傳時重點強調收益,卻弱化退出機制。
尤其是國際酒店品牌的眾籌項目,風險更為復雜。
希爾頓集團就曾明確表示,2018年貴陽漢唐希爾頓花園酒店發起的眾籌“僅僅是業主方單方面的行為,與集團沒有直接關系”。
任何商業模式的創新都值得關注,但持續的創新需要建立在真實的價值創造上。
酒店眾籌作為一種商業模式創新,反映了共享經濟的大趨勢,降低了投資門檻,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酒旅資源優化配置。
不過,降低門檻不等于消除風險。酒店業的基本規律沒有變,投資的本質沒有變,風險與收益的對應關系也沒有變。
對于酒店品牌方,真正的挑戰在于:當熱潮退去,是留下一地雞毛,還是構建起可持續的商業模式?
在商業世界中,最強大的模式往往不是最炫目的,而是那些在利益分配與風險承擔之間找到最佳平衡點的模式。酒店眾籌能否找到這種平衡,或許將決定它能走多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