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馬財經 高遠山
編輯|蔡真
2021年1月初，TCL家電通過司法拍賣取得奧馬電器前實控人趙國棟所持部分股權，這是TCL實控人李東生于趙國棟之間的首次交鋒。
此后，TCL頻頻舉牌奧馬電器，劍指控股權。雙方激烈博弈，趙國棟一方先后三次拒絕TCL家電提請召開臨時股東大會，還祭出焦土、毒丸、豪豬等反收購計劃，可最終還是敗下陣來。不過，這場資本大戲似乎還未落幕。
時隔一年多，TCL集團高調收購“冰箱出口大王”奧馬電器一事再起波瀾。
8月29日晚，ST奧馬（002668.SZ）披露公告稱，控股股東TCL家電因在收購ST奧馬的過程中涉嫌違反證券法律法規，中國證監會決定對TCL家電立案。
圖源：ST奧馬公告
ST奧馬表示，上述情況不會對該公司控制權造成影響，也不會對該公司的經營活動產生影響。公司將持續關注上述事項的進展情況，并嚴格按照監管要求履行信息披露義務。
針對此次立案事件，多位律師表示，目前公告披露的信息有限，判斷不出TCL家電被立案的具體緣由。
8月30日早盤開盤，ST奧馬一字跌停，報5.09元/股，跌幅為5.04%。
被盯上的奧馬電器
ST奧馬主營業務為家用冰箱、冷柜的研發與制造，主要銷售地為海外，連續多年保持中國冰箱出口量第一，被稱為“中國冰箱出口大王”。
但由于業務單一、利潤低，創始人蔡拾貳在2015年選擇套現離場，將奧馬電器控股權轉讓給互金大佬趙國棟。奧馬電器也由此涉足互金領域。
白駒過隙，時間來到2018年，因行業背景、自身經營等多重因素，跨界三年，奧馬電器的互金業務便遭遇重挫，并導致公司全年扣非凈利潤巨虧18億元，將上市以來的全部利潤盡數吐出。趙國棟及其一致行動人所持股份陸續被凍結、司法拍賣，以及部分銀行存款也被凍結。
在此背景下，奧馬電器為解決資金壓力，不斷變賣公司資產，甚至核心子公司奧馬冰箱也多次被擺上貨架。2018年全年，在奧馬電器整體巨虧的情況下，奧馬冰箱依舊貢獻了3.52億元歸母凈利潤，展現了其穩定的造血能力。
手握優質資產、市場估值低、實控人股份遭司法拍賣、股權結構分散，在長袖善舞的資本捕手眼里，沒有比這更肥美的“獵物”了。
彼時，廣東人李東生實控的TCL集團正處于迅速擴張階段，先后通過舉牌收購等高調方式入主和投資上市公司，全面進軍半導體材料領域。但作為中國電視市場的產業龍頭，TCL集團在白色家電領域一直比較弱。
對TCL來說，如果成功拿下奧馬電器，就能夠順利切入冰箱市場，在籌謀已久的白色家電領域成功立足，并進一步謀求擴張。于是，一場針對奧馬電器的收購計劃就此展開。
“焦土、毒丸、豪豬“，三關過后得奧馬
實力強大的TCL，激活身處困境的奧馬電器，進而形成產業協同，各取所需，聽起來足夠美好。然而，這場婚姻，“新娘”似乎有所顧慮。
2021年1月初，TCL家電與一致行動人中新融澤通過司法拍賣，取得奧馬電器3.73%的股權。
此后幾個月里，TCL家電和中新融澤通過二級市場不斷增持奧馬電器，絲毫不掩飾入主之心。到2021年4月1日，二者合計已經持有奧馬電器24.05%股權。而趙國棟因司法拍賣等原因持股比例已降至12.31%，TCL家電成為第一大股東。
TCL家電獲取足夠的籌碼后，邁出了收購計劃的第二步——爭取董事會席位。2021年2月5日、2月22日、3月5日，TCL家電三次提請召開股東大會，要求增補董事，但均被奧馬電器現董事會，以持股比例不足、主體模糊、繞開董事會等原因拒絕，態度十分明確。
TCL繼續發起進攻，于3月16日再次提請召開股東大會，奧馬電器終于沒再挑瑕疵，董事會在趙國棟的主持下于3月23日同意增補兩位非獨立董事，并決定在4月9日召開臨時股東大會。
此后，4月19日，奧馬電器召開臨時股東大會，TCL家電提名王成、徐犖犖、胡殿謙、張榮升為非獨立董事候選人。緊接著，4月30日，剛被提名十天的胡殿謙被任命為奧馬電器董事長。至此，TCL拿到了奧馬電器董事會中的4席；趙國棟方面，其提名的劉向東、馮晉敏進入董事會。
不過，在增補董事之后，奧馬電器早早布下的焦土、豪豬、毒丸多重方略，也很有可能讓TCL陷入兩難抉擇的境地，尤以針對奧馬冰箱展開的前兩者，更是將上市公司推向了“空殼平臺”的邊緣。
2019年11月，奧馬電器擬以11.27億元出售奧馬冰箱49%的股份，受讓方是中山專項基金（受讓10%），以及蔡拾貳、蔡健泉等數位自然人（受讓39%）。
2020年10月23日，奧馬電器又拋出一份定增方案，北海卿云信息科技有限公司擬以12.55億元，拿下上市公司3.25億股股份，占發行后總股本的23.08%。
而這份定增方案引出了藏在轉讓奧馬冰箱49%股權交易中的一項“豪豬條款”——按照公司控股子公司奧馬冰箱的章程約定：“股東奧馬電器的實際控制權發生變化時，選舉和更換非由職工代表擔任的董事、監事并決定其薪酬應以特別決議通過?！?/p>
即本次非公開發行完成后，若公司將無法獨自成功選舉或更換非由職工代表擔任的董事，存在無法將奧馬冰箱納入合并范圍的風險。
其中，特別決議指，股東會對公司的特別事項，以絕對多數通過的決議，在此事項中，需要取得奧馬冰箱股東層面三分之二以上的投票權。
按此設置，奧馬冰箱的股權中的表決權，與公司最終的實控權認定被隔離。
奧馬電器雖然持有奧馬冰箱51%股份，但即便獲得其他股東的支持，在自身實控人變更時，依舊無法規避該條款的觸發，進而失去奧馬電器的控制權，被迫成為通常意義上的“財務投資者”。
即TCL成功入主奧馬電器，也很難獲得奧馬冰箱的實控權。
正如上文所述，以奧馬冰箱補足其白色家電版圖，是TCL進軍奧馬電器的重要原因之一，如若該條款最終觸發，其產業協同計劃將難以落地。
更加嚴重的是，根據2020年半年報，家電業務占奧馬電器比重已經高達99.58%，失去了奧馬電器，上市平臺將在業務層面，面臨“空殼危機”。
不要忘了，奧馬電器還計劃向北海卿云定向增發3.25億股股份。而打入奧馬電器董事會的2021年4月，TCL所持股份為2.16億股。
如果該定增方案最終通過，各方所持股份比例將大幅攤薄，奧馬電器第一大股東之位，仍存變數，即“毒丸計劃”。
值得注意的是，上述定增方案披露時間為2020年10月底，而TCL參與奧馬電器股權的司法拍賣是在兩個月之后。一般來說，上市公司股權被司法拍賣，競拍方會提前與上市公司進行溝通。而這筆定增方案又恰巧披露了控股子公司章程中的“豪豬條款”，疊加“毒丸計劃”，奧馬電器面對獵食者也亮出了獠牙。
至此，奧馬電器的“焦土戰略”形成閉環，一個價值大幅縮水的目標，很容易讓獵食者失去興趣。
如何過關？“絕對控股”
從出售49%股份，到回復問詢函強調“實控權穩固”，再到開啟定增，展露豪豬條款，引發實控權生變的可能，一系列步驟似乎環環相扣，但卻并非無懈可擊。
曉德律師事務所陳文明律師曾表示：“該條款是否合法有效有待商榷。”
陳文明解釋稱：“由于奧馬冰箱在奧馬電器中的位置過重，總資產、凈資產、營收等各項指標遠超奧馬電器相應指標的50%，也就意味著如果奧馬冰箱“出表”就構成了“重大資產出售”，而重大資產出售是需要股東大會表決的?！?/p>
值得一提的是，定增方案公布，相關條款公諸于眾時，深交所也火速關注，再度問詢奧馬冰箱實控權歸屬問題，要求說明“針對上述風險采取的具體措施”。
在回復中，奧馬電器表示，該條款的設立，是為了“保證紓困資金的安全及資金方的利益”，在交易合同中均設置了對紓困資金及資金方的保護條款。
言下之意，該條款似乎是在出賣奧馬冰箱49%股權時特意設立，然而，遍覽奧馬電器公告，并未發現上市公司就此條款召開股東大會，也未見對條款的相關披露。
公開信息顯示，奧馬冰箱在2020年3月和2021年2月做出兩次章程變更，若“豪豬條款”在兩次會議中做出，那么奧馬電器董事會理應知情，并事前召集股東大會討論通過。
陳文明認為：“如果不是在公司設立時就存在該條款，那么這一條的增加可能會導致上市公司層面的’重大資產出售’，應當是通過股東大會表決通過的，而實際沒有履行這一程序，可能會面臨條款無效的局面?！?/p>
“由于奧馬電器臨時拋出這一則公告，驚嚇對手的同時也將奧馬電器的管理層和董事會，還有監管層置于相當尷尬的地位?！标愇拿鬟€稱。
不過，即使“豪豬條款”能夠生效，TCL家電仍有回旋的余地。
在2020年2月14日，奧馬電器披露的《轉讓子公司部分股權及回購暨關聯交易的公告》中規定，上市公司有權在交易完成三年后回購受讓方所持的奧馬冰箱49%股權，且無附加條件。
陳文明表示：“從目前條款來看，TCL家電確實可以通過回購來規避’豪豬條款’，不過可能因為奧馬電器的抵抗，TCL會比預期付出更多。”
至于攤薄股權的“毒丸計劃”，占董事會席位更多的TCL自然不會通過。為了取得絕對控股權，2021年8月，TCL又祭出了一筆要約收購：向TCL家電、中新融澤以外的其他股東發出要約，計劃收購其他股東所持有的無限售流通股合計2.49億股，占奧馬電器總股本的22.99%，要約收購的價格為6元/股。
此后，奧馬電器公告披露，最終有4307個賬戶，共計2.557億股股份接受TCL家電發出的要約。至此，TCL家電與一致行動人中新融澤合計持有奧馬電器50.18%股權，成為控股股東。上述要約披露后，趙國棟方的兩名董事陸續辭職，意味著趙國棟一方在控股權爭奪戰中全面落敗。
你來我往，見招拆招，當局者各顯神通，好不讓人眼花繚亂！隨著證監會調查的深入，李東生與趙國棟這場資本大戲遲早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各位看官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