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科技新知
在短短幾天時間里，蘋果八年磨一劍的史上最強頭顯Vision Pro，經歷了一場信任危機。
在Vision Pro發布后，蘋果被視為整個元宇宙行業的救世主。獵豹CEO傅盛評價Vision Pro稱：“強大到讓人窒息，先進到讓同行絕望。”根據彭博社報道，蘋果起初預計Vision Pro第一年能賣300萬臺。而在6月8日，韓國媒體曝出蘋果將Vision Pro的發售首年銷售目標下調至15萬臺。
股價的表現更為直觀。
6月6日WWDC23發布會舉辦當天，蘋果股價一度上漲超過2%，但在Vision Pro發布后，蘋果股價迅速跳水，跌幅一度超過1%。此后，蘋果股票再吃二連陰，股價累計跌去1.73%。
受沖擊更大的則是國內果鏈。在網傳Vision的供應商名單中，歌爾股份和立訊精密分別是SPK和OEM供應商，在6月6日Vision發布后首個交易日，兩家公司股價分別下跌了6.85%和7.34%。
蘋果正在為夢想的不成熟買單，根據彭博社報道，蘋果正在研究平價版Vision產品，通過降低顯示屏、處理器和傳感器配置，最終讓Vision平價版價格降低至幾美元。
在初代Vision被市場后，蘋果能否找回失去的市場信心？
薛定諤的空間感
“這是一段全新旅程的開始?！睅炜嗽赪WDC23發布會主題演講中介紹道。在過去，Mac展現了個人計算時代，iPhone展現了移動計算時代，Vision Pro將要向用戶展現空間計算時代。
“空間計算”也是理解Vision的最佳切入點——蘋果不想做一款影音娛樂頭顯，他們更想做一款能革命個人電腦和智能手機的設備。
在Vision Pro上線之前，XR硬件由META旗下的Quest和字節跳動旗下的PICO主導，兩大品牌的定位是主打游戲功能，比如，PICO4以運動類游戲為主打，Quest已經形成了一整套龐大的游戲庫。
但蘋果想革命頭顯，更想革命自己。
Vision的重點技術突破放在了人機交互和現實能力上。用眼睛鎖定一個應用圖標，用手勢點擊并確認，正如iPhone用多點觸控操作革命了手機鍵盤，Vision也用精確的人體追蹤能力顛覆了XR設備的手柄模式。
蘋果的想法是，把mac的生產力能力、影音體驗，和iPhone的影像能力整合到Vision身上，讓用戶拋棄掉過去的舊設備。
例如，用戶可以用Vision Pro連接Mac，讓Vision成為更自由的外接顯示器，也可以通過更精確的眼部、面部、手部追蹤來提升遠程辦公體驗；也可以在室內、飛機、戶外等場景中靜態體驗Vision的影音娛樂功能，用蘋果的話來說，是把“3D影院”帶在身上。
而蘋果希望用戶在使用這些功能時，能夠同時體驗到真實世界和虛擬世界。
在以往XR產品的基礎上，Vision為用戶提供了更強的互動功能，一旦有人走入用戶身邊，用戶就會在自己的虛擬世界中看到對方的“闖入”；當有人處在使用者附近，Vision Pro則會將用戶的雙眼顯示出來。這個被蘋果稱為“EyeSight”的創新功能，號稱可以實現物理世界和數字世界的無縫連接。
但實際體驗起來，這樣的空間感顯然有些瑕疵。
有科技博主評價Vision Pro的EyeSight功能：“當你全神貫注使用時，旁人的突然闖入比較突兀。而且你不是通過透明鏡片看到眼前的人，而是看到前端攝像頭傳遞的實時影像。盡管蘋果已經在盡力還原現實的物理世界，但你仍然能感受到模糊感?！?/p>
而Vision真正令評測者感到興奮的地方，反而是他的影音功能。
你可以讓一部電影、一個音樂播放器、一個瀏覽器窗口懸停在你所處的物理環境當中。這個環境可以是沙發，是飛機經濟艙，湖邊的草地，通過一個簡單的旋鈕，你可以在虛擬和現實兩種環境當中尋找一個微妙的平衡點——是完全置身于一個影院環境下，還是邊欣賞風景邊聽歌？
更重要的是，Vision的續航能力、易用性都與智能手機無法相比。
無論在蘋果官方的演示片還是受邀媒體的實際評測下，用戶都必須在一個靜止環境使用Vision，而對于Vision在運動場景下的使用體驗，蘋果方面甚至沒有給出任何展示。眾多博主的反饋也表明，凡是在深度私人體驗的場景中，vision的表現都比較出色，如觀影的沉浸感；但凡是社交互動功能中，Vision都表現一般。
即便是一個人靜坐，Vision的部分體驗也遠不如Mac和iPhone。
一款Vision Pro的重量要超過400g，長期佩戴給人的感受是“鼻子被壓紅”。同時Vision的續航只有兩個小時，現在一款大容量電池的智能手機可以支撐一天的使用，但Vison甚至難以支撐用戶完整體驗一段游戲或一場電影。
而這樣的體驗也將影響未來蘋果MR應用開發者，Vision更適合做私人、沉浸式的產品，而難于互動和社交。蘋果在這款產品上寄予厚望的空間感和社交感，很可能無法兌現。
Vision不是下一個iPhone
蘋果CEO庫克有個野心——把Vision做成后喬布斯時代的iPhone。
在WWDC2023主題演講中，庫克激動地贊揚Vision：
“這個時代最先進的電視、立體聲音響、高清顯示屏計算機和高端相機加在一起，也不能和Vision相提并論。這款革命性產品的性能、功能和沉浸感只有蘋果才能提供?！?/p>
背后是蘋果棘手的增速放緩。受全球智能手機市場需求放緩的影響，2022年全球智能手機出貨量降至2013年以來的冰點。蘋果則連續兩個季度吞下負增長，在去年第四季度，蘋果的收入同比萎縮了5.48%，凈利潤萎縮了13.38%。今年一季度有所好轉，但萎縮趨勢沒有改變。
火燒眉毛的庫克需要一款劃時代的代表性產品，挽救蘋果創新力匱乏的市場印象，也為自己執掌蘋果的生涯留下驚嘆號。
而與iPhone相比，Vision有幾分相像，又有些不像。
相像之處是，兩款產品都是解決一類產品從10到100的技術方案。和iPhone橫空出世時一樣，剛剛問世的Vision已經整合了行業內最成熟的解決方案。
例如，Vision配備了兩顆自研芯片，分別是M2主控芯片和R1 圖像處理芯片，后者能在把整個系統的延遲降低至12毫秒；顯示屏則使用了兩塊4K分辨率的Micro OLED 屏和一塊 AMOLED 屏幕，可做到雙向透視的同時，刷新率高于每秒90幀，在最大限度上降低了用戶的眩暈感；在人機交互方案上，蘋果實現了跨時代的技術領先，通過12個攝像頭和5個傳感器，精確細膩的手勢、眼球交互功能使Vision可以徹底放棄手柄；在光學方案上，蘋果則在業界內首次使用了3P Pancake 方案。
此外，和iOS一樣，Vision帶來了全新的操作系統Vision OS，在與MacOS 和 iOS 共享核心模塊的基礎上新增了交互視覺效果的處理引擎，這有利于提供更低延遲的空間計算能力。
但與iPhone相比，Vision的劣勢同樣不小。
iPhone的對標替代產品是傳統手機，本身是一個成熟、市場廣闊，擁有無窮潛力的大賽道。而Vision的對標替代產品是VR頭顯，后者本身不是一款大眾級消費品。華經產業研究院數據顯示，2022年的VR終端出貨量是1014萬臺，同比下滑了8.65%，整體市場規模為18億美元。而iPhone橫空出世的2007年，全球手機銷售量已經超過了11.44億臺。
兩者完全不在一個數量級上。手機是現代社會剛需品，勝任一切生活場景，而VR頭顯至今還沒有走出客廳，功能上被用戶視為新一代游戲主機。
再看功能革新，Vision對頭顯的革新沒有超越iPhone。
iPhone對手機行業的最大革新是多點觸控交互，用劃屏觸屏取代敲鍵盤，極大降低了使用門檻；而Vision對頭顯產品的最大革新是眼球+語音+手指的綜合操控，取代傳統手柄操作。但頭顯行業的最大痛點不是操控難，而是缺少剛需功能和使用不便。
用戶為什么要頂著一斤重的頭顯，忍受極低的續航，在Vision上使用Mac和iPhone？強調空間感的Vision無法解決這個問題。這也意味著在應用生態繁榮之前，用戶對Vision的定位仍將是玩具，而不是蘋果預期的下一代個人數字設備。
Vision的出路是更好，還是更便宜？
投資者不看好Vision的另一個原因是價格，3499美元的售價，相當于2.47 萬元人民幣，這個定價太高了。
同類產品中，沒有人敢做這樣的高端價格帶。META的Quest 3將于今年秋季上市，128G版的售價是499.99美元，相當于3543元人民幣；PICO的企業級 VR 頭顯PICO 4 Enterprise在去年年底上市，價格是7499元人民幣。
一個有趣的細節是，蘋果WWDC2023發布會當天，蘋果股價的跳水正是從Vision Pro的售價公開開始的。
而Vision自己沒有選擇，它必須成為大眾級消費品。
Vision目前最缺的是配套應用生態，它必須走iPhone路線，做起一個龐大且繁榮的生態——影音游戲、移動辦公、視頻會議、聊天社交、新聞與閱讀、購物與消費……這是Vision做大用戶基數的前提，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被用戶戲稱為“家用3D影院”。另外對上游供應商，Vision也能下更多的訂單，真正做到把產品成本打下來。
而蘋果的選擇很可能是“自我閹割”與“追求極致”并舉。
根據彭博社報道，蘋果最早計劃在2025年發布售價更低的MR頭顯，通過在顯示屏、芯片、傳感器等配件上配置縮水，來換取大眾版Vision的售價降低數百美元。另一邊，新一代蘋果Vision Pro也在開發中，預計下一代Vision的處理器性能將有提升。
顯然Vision將延續iPhone的產品路線，用大眾款撐起應用生態，用專業款探索產品上限。
而很多在Vision Pro中存在的問題，有可能在后續版本中得到優化。
根據《晚點Latepost》報道，在Vision的研發后期，蘋果的每年項目投入都超過10億美元，研究方向包括如何讓設備更輕便，讓畫面更接近現實世界，以及如何拋棄手柄，讓頭顯準確捕捉用戶的手部操作。在未來版本的Vision中，被頻繁吐槽的重量、續航等痛點或將解決。
而對蘋果來說，對Vision的一切研發投入，都是在逆流而上。
過去，META曾是元宇宙領域的領頭羊，而近期，META的研發重心正在向AI轉移，扎克伯格正在思考如何讓生成式AI幫助Whatsapp和Messenger創建虛擬角色和企業AI客服。在國內，騰訊、百度都在推動元宇宙業務的轉型，原因是看不到曙光。根據IDC數據，今年一季度全球頭顯設備的出貨量下滑了54.4%。
在這個時間點，蘋果的堅持入場為整個行業注入了一針強心劑。
Vision解決了行業頭痛的人機交互問題，也帶來MR頭顯的全新技術路線。盡管Vision自身也有缺點，它的售價高昂，續航短暫，不擅長運動場景，初代產品也很可能陷入曲高和寡。
但必須肯定蘋果的探索精神。當PC、智能手機市場都陷入飽和，蘋果敢于殺向頭顯賽道，用極致的產品力刷新用戶體驗。
這條道路荊棘叢生，但沒人否認蘋果試錯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