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面新聞記者 | 黃姍
界面新聞編輯 | 樓婍沁
2025年日內瓦“鐘表與奇跡”高級鐘表展（WATCHES AND WONDERS GENEVA 2025，以下簡稱“2025日內瓦展”）落下帷幕。
今年內瓦展的參展商數量達到了60家，創下歷史之最。2024年日內瓦展的參展商數量是54家，2023年為48家。日內瓦展主辦方為“日內瓦鐘表與奇跡基金會”，其前身為“SIHH瑞士高級制表基金會”。在1991年第一次舉辦該該展覽的時候，主辦方招攬到的高級制表商僅有5家。
法國奢侈品公司LVMH路易酩軒集團旗下的BVLGARI寶格麗制表部門，以及其他六個獨立制表品牌是2025年最新加入的品牌。隨著寶格麗腕表的加入，路威酩軒集團旗下的泰格豪雅（TAG Heuer）和宇舶表（Hublot）兩個專業制表品牌也在2025年表展期間擴大了展位面積。
從數量和規模上看，瑞士制表業的頭部品牌在2025年實現了進一步的團結，讓這一既傳統又極具話語權的展銷形式得以鞏固和延續。
2025日內瓦展還趕上了瑞士鐘表業的“大年”。
多家鐘表品牌在今年迎來了周年慶典，江詩丹頓（Vacheron Constantin）迎來了270周年，真力時（Zenith）品牌走到了160周年，年輕一點的羅杰杜彼（Roger Dubuis）品牌也走過了30周年。
不僅是場內，場外未參加日內瓦展的獨立制表品牌愛彼（Audemars Piguet）也在全球各地展開多個活動來慶祝品牌150周年。
在這樣的背景下，表面上熱熱鬧鬧的瑞士鐘表業實際上正經歷著巨大的挑戰。
2025日內瓦展的舉辦天數仍然是七天，而全四天如往年一樣仍然是媒體、零售商家等專業人士的專場日。今年在參展人數和展廳面積進一步擴大的情況下，直觀上看專業人士的聚集度卻似乎不如往年。
一個被參展人士反復討論的論點是，往年館內設置的用餐區到了飯點就要大排長龍，而今年這種情況似乎改善了很多。但用餐的區域還是那幾個，劃撥的區域面積也沒有變化，似乎只能用“人少了”來解釋。
根據日內瓦鐘表與奇跡基金會方面最新統計數據，2025日內瓦展期間零售商代表人數較上一年還是同比增長了2%，全球記者編輯的人數同比增長了7%。而本屆展會人數最主要的增幅集中在觀展公眾的部分，在最后三天的公眾開放日期間，購票觀眾的人數同比增長了21%，使得2025年展會的參展總人數達到了55000多人。
總體上看2025年展會的專業人群規模與2024年相比微增，但仔細拆解會發現，零售商的占比發生了變化。多位品牌展商、零售商對界面新聞表示，本屆展會美國零售商的規模更為龐大，而前來洽談生意的中國零售商人數確實減少了。
一位中高端定位的品牌公關告訴記者，今年中國經銷商的數量少了三分之一，而參與表展的中國媒體數量基本維持與往年一致。
連續多年參加該表展的周大福銷售代表吳言告訴記者，多個經銷售及其所供職的公司都相較往年精簡了參展的人員。而另有高奢獨立制表品牌負責人稱，中國經銷商的確減少，但數量變化不大。
瑞士腕表在中國市場連續兩年遇冷是零售商們節省差旅開支，減少采購計劃的根本原因。根據瑞士制表手表工業聯合會數據，2024年瑞士至中國內地和香港特區腕表出口額分別同比下滑25.8%和18.7%。2025年前兩個月，這兩個市場的瑞表出口額仍在持續下滑，分別錄得同比下滑27.1%和12.2%。
在持續下跌的過程中，2024年中國大陸和香港特區的瑞表出口額總和超過40.18億瑞朗（約合343.4億元人民幣），仍然保持了瑞表出口第二大區域性市場，僅次于美國。這兩個市場對于瑞表出口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因此零售商的采買態度趨于保守，也反映了從業者對2025年市場對瑞表需求的判斷。
吳言告訴界面新聞：“有些庫存管理自動補貨的品牌把庫存深度降低了。”
前述提到的獨立制表品牌負責人則談到，“經銷商現在明顯趨勢是：第一，訂貨略顯保守；第二，傾向于看小體量的獨立品牌的發展機會。”
與此同時，美國表商在2025年日內瓦展上隨處可見。
前兩年美國腕表消費市場的繁榮在一開始就給了他們信心。2024年，美國以超過中國大陸和香港特區兩個地區的瑞表出口總和，成為瑞士腕表出口的絕對第一大國。而且，2024年瑞士腕表至美國的出口額還首次超越了中國大陸出口額的兩倍之多。2024年瑞表出口總額達為260億瑞朗（約合2222億元人民幣），美國市場占了17%。
但在2025日內瓦展期間，美國鐘表零售商們樂觀的心情很快就被烏云籠罩。
4月3日，美國總統特朗普宣布對中國在內的全球多個國家和地區進行不同程度的額外征收關稅。其中，美國向歐盟額外征收20% 關稅，向瑞士追加征收31%關稅。
消息一出，歐洲多家奢侈品公司股價跳水，寶格麗腕表、泰格豪雅、真力時、宇舶表的母公司、法國路易酩軒集團股價下跌5%，江詩丹頓、卡地亞和 IWC萬國表的母公司、瑞士歷峰集團股價跌了6%。而并未參加2025日內瓦展的瑞士斯沃琪集團（Swatch Group）當日股價跌幅超過6%，歐米茄、浪琴、斯沃琪品牌等都隸屬于該公司。
摩根大通JPMorgan分析師表示，加征的31%的進口關稅將給瑞士制表商造成最大的壓力，目前歷峰集團、斯沃琪集團的的利潤率已經很低了。
與此同時，美國的腕表進口商會如何處理這新增的31%成本也懸而未決。由于腕表等奢侈品牌的零售價都是由總部統一制定，再根據各個地區市場的情況做調整。而部分品牌實行全球統一的定價體系，因此各個地區市場的價格在考慮到各地關稅、增值稅、匯率情況后做出調整，從而盡可能實現全球市場價格的拉平。因此美國市場進口關稅的跌價，會對從瑞士品牌定價、美國市場零售商定價等各方造成影響。
對此，勞力士、百達翡麗、歷峰集團等2025日內瓦展上的主要制表公司尚未做出回應。而路威酩軒集團旗下制表部門的新晉負責人、寶格麗品牌的首席執行官Jean-Christophe Babin在表展期間簡短地對外表示，“除非我們搞清楚里面的情況，要么不可能發表評論或采取任何行動。”
在外部不確定性增加的同時，整個瑞士高級制表業的權力格局也處在變化之中。
2025日內瓦展開幕首日（4月1日），Jean-Christophe Babin正式接手路威酩軒集團旗下制表部門首席執行官一職，直接向路易酩軒集團總經理Stéphane Bianchi匯報工作。而該部門此前的首席執行官Frédéric Arnault目前已經出任集團旗下靜奢品牌Loro Piana的首席執行官一職。
在新崗位上，Babin會繼續擔任寶格麗品牌首席執行官，同時負責制定和協調宇舶表、泰格豪雅和真力時品牌的發展和提升戰略。這三個品牌的首席執行官直接向Babin匯報工作。
就在同一天，腕表品牌沛納海（Panerai）迎來了一位新的首席執行官Emmanuel Perrin，他直接向歷峰集團首席執行官Nicolas Bos匯報。Emmanuel Perrin此前擔任原歷峰集團專業制表分銷部門負責人長達八年。
此番人事變動迎來行業關注。Hodinkee等專業媒體消息稱，歷峰集團專業制表分銷部門將繼續作為一個單獨的財務主體進行運營，但未來預計將不會有新的部門負責人到位。
歷峰集團這一調整反映了從業者和行業領導企業對鐘表市場表現的預期已經降低。而在中國經銷商采購策略趨于保守之際，美國政府突然宣布向瑞士加征31%進口關稅，2025年瑞士鐘表業將面臨更多不確定性和更大的挑戰。
（應采訪對象要求，吳言等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