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大V商業 賈志飛
國內風頭正勁的安踏,如今也面臨一個現實問題——在耐克和阿迪都開始反思自己的 DTC 策略時,安踏是否還要繼續堅定推進?
這個問題的背景是,安踏的增速也開始放緩了。
在業績快速增長的階段,DTC被視為推動增長的重要方式,毛利率提高、品牌力增強,都能看見明顯效果。但當增長開始乏力,DTC的角色也變得微妙起來。
它曾是功臣,現在會不會成為拖累?特別是當耐克和阿迪公開將部分業績壓力歸因于DTC戰略執行帶來的庫存和渠道問題時,安踏是否也需要重新思考這條路是否還值得全力投入。
01 安踏“二和八”,哪個更有前景?

谷歌前CEO施密特在《重新定義谷歌》中提到,經營企業最重要的法則之一,是把80%的時間花在帶來80%收入的業務上。
這句話并不難理解,但安踏這家公司,似乎有些不同。
很多人在提到安踏時,更多關注的是迪桑特、可隆等新興品牌——這些品牌的營收增長率超過50%,但實際占整體營收的比例還不到20%。而安踏的主品牌和FILA,這兩大營收占比合計超過八成的核心業務,增長卻開始放緩。
近期安踏發布二季度運營數據公告,從數據來看,安踏主品牌在2025年第二季度的零售金額同比僅錄得低單位數增長,上半年整體為中單位數增長。FILA第二季度增速為中單位數,上半年達到高單位數增長。但整體來看,兩大主力品牌的表現都比較平淡。
相比之下,其他新興品牌(不含狼爪)成為了增長主力。2025年第二季度,它們同比增長達到50%至55%,上半年更是達到60%至65%的高增長區間。這一趨勢并不是第一次出現。
拉長時間來看,早在2024年第三季度,FILA作為過去幾年安踏體系中的“利潤牛”,營收就已經出現了負增長,而主品牌安踏則實現了中單位數正增長。
FILA的頹勢,從2024年開始逐漸顯現。2024年第一季度,FILA還能保持高單位數增長,但相比2023年雙位數的表現,已現疲態。到了6月底,安踏披露FILA上半年營收同比僅增長6.8%,不僅低于主品牌13.5%的增速,還在安踏體系中墊底。
FILA的表現明顯低于市場預期。業績公布后的第二個交易日,安踏股價大跌9%,并在接下來幾天持續走低。
02 DTC戰略進入反思期
安踏和FILA的增長放緩,是不是和DTC戰略有關?這是一個值得關注的問題。
先看大環境。
體育用品市場這兩年是消費品里少有的增長亮點。比如今年前五個月,體育用品社零增速達25.7%,而去年是15.2%,都遠高于其他品類。說明整體市場氛圍是積極的。
但DTC這條行業策略,近兩年的“口碑”并不好。作為最早嘗試DTC的耐克和阿迪,過去兩年都開始反思這條路。這也引出一個疑問:安踏的增長放緩,是否也與DTC模式有關?
尤其是FILA的問題已開始顯現。今年年初,FILA大中華區總裁姚偉雄卸任。除了年齡因素,也有業內聲音認為和FILA近兩年的業績表現有關。
姚偉雄曾提到,國內市場消費分級趨勢明顯,整體進入存量競爭,品牌之間逐漸走向零和博弈。
在這樣的背景下,安踏的DTC戰略就更值得討論。
DTC(Direct-to-Consumer)最早2007年提出,耐克在2017年正式推進,國內的安踏則從2020年開始改革。其核心是品牌繞過經銷商,直接觸達消費者。這并不是新概念,很多零售品牌一直在強調與消費者的直接溝通。但DTC的關鍵在于,把渠道掌握在品牌手中,不再依賴分銷體系。
DTC對應的是傳統的經銷模式,品牌將商品批發給經銷商,經銷商負責當地的銷售等工作。
還可以進一步簡化來區別兩種模式,DTC就是自營、就是京東,傳統的經銷商模式就是淘寶式。
DTC會帶來什么?
1)DTC會帶來毛利率的顯著提高
一雙終端零售價為1000元的鞋子,假如成本300元,在傳統的分銷體系下,品牌方以約500元的批發價將產品賣給渠道商,后者再以1000元的零售價賣給消費者。這樣,品牌方每雙鞋的毛利為200元,毛利率為40%。
而在DTC模式下,品牌通過自有門店或電商平臺直接面向消費者銷售,以1000元的價格售出,省去了中間商的加價環節,毛利達到700元,毛利率高達70%。
DTC不僅帶來更高的利潤空間,也讓品牌掌控終端定價權、獲取用戶數據、提高客戶復購率,形成正向循環。對于已經具備一定品牌力的企業而言,DTC是一種能顯著優化盈利能力和運營效率的戰略路徑。
2)DTC幫助企業和品牌對消費者的數據更加熟悉
幫助品牌直接掌握消費者數據,建立更深入的用戶理解。在傳統分銷體系中,消費者行為數據主要掌握在渠道商手中,品牌很難了解終端購買者是誰、為什么買、買了之后如何使用。
然而在DTC模式下,消費者通過品牌自營門店或官方電商下單,品牌可完整獲取包括用戶畫像、購買頻次、偏好品類、價格敏感度、甚至瀏覽路徑在內的第一方數據。
這些數據不僅有助于優化庫存和商品策略,更能精準投放營銷、提升復購率,并指導產品研發。
例如Lululemon會基于線上消費者對某款瑜伽褲的反饋調整面料或剪裁,從而加快產品迭代。這種“數據反哺業務”的能力,成為DTC模式下品牌競爭力提升的關鍵一環。
相比于僅依賴第三方平臺流量的做法,DTC讓品牌真正“擁有”了用戶資產。
說了兩個DTC的好處,那么副作用是什么呢。
3)就是經銷商的數量減少,經銷商過去在推動去庫存方面非常有作用,而且經銷商數量減少,企業的促銷等都由自己承擔。
從財務報表的結構看,DTC模式的影響可以被清晰拆解出來。按照基本的利潤公式:收入-成本=毛利潤,毛利潤-各項費用=凈利潤。當品牌從傳統經銷模式轉向DTC,自然會發生兩大關鍵變化:
第一,收入端上升、毛利潤提高。原本讓渡給經銷商的批發折扣(通常是終端零售價的30%-50%)變成了品牌自收,這使得收入基數提高,毛利潤也隨之擴大。
但與此同時,費用端的壓力也隨之而來。在經銷模式下,門店租金、導購薪資、渠道運營、促銷活動等支出多由經銷商承擔;而轉向DTC之后,這些“隱性成本”開始計入品牌方自身的銷售費用、管理費用之中,導致費用總額顯著上升。
因此,是否能實現更高的凈利潤,關鍵在于品牌自身的“費用利用效率”:
如果品牌在營銷投放、坪效管理、用戶轉化等方面的能力強于經銷商,單位費用能帶來更高產出,那么凈利潤反而會優于過去;反之,如果效率低于經銷商,那盡管毛利變高,凈利反而可能被壓縮。
03 安踏的DTC模式下,加盟商反而更多了?
耐克和阿迪正是DTC策略下失利的兩家巨頭。
耐克的上一任總裁唐若修因為DTC策略導致被開掉。尤其是Foot Locker以及眾多小零售店這些渠道遭受到耐克的背刺,成為了耐克渠道失利的核心原因。
唐若修在離職前的反思中提到,耐克過去多年來過度重視DTC,為了自己的商店和網站而排斥批發商的做法“太過分了”。
另外一家因為DTC戰略遭受到損失的是阿迪,新CEO古爾登上任后嘗試和經銷商修復關系,并喊出“和合作伙伴一起賺錢”。
阿迪達斯的批發業務在2024年第三季度財報中同比增長13%,高于DTC業務7%的增長。2024年全年,阿迪達斯批發業務同比增長25%,而DTC銷售增長15%。
安踏的DTC為什么要比耐克阿迪做的還好,從目前來看。
其中幾個關鍵點不能忽視。
一個是安踏DTC開始于2020年,這一年中國線下遭受到重挫,導致安踏和經銷商收回門店的過程,幾乎是歷史最容易的時刻。
第二是2020年FILA門店數為2000多家,經過幾年的直營測試,FILA幾乎為安踏主品牌帶來了完整的模式驗證。
FILA成為了DTC雛形的最好的試驗田,當年FILA中國門店只有50多家,安踏可以用較小的成本進行零售實驗。
結果是,還不錯。
所以,我們看安踏,幾乎形成了安踏帶FILA,FILA帶可隆的這樣的一個老帶新,新帶小的模型。
老業務為新業務的測試輸血,新業務提供了增長的可能,等新業務成長起來,再次為更新的業務輸血。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DTC的核心是企業和經銷商誰的費用利用率更高,所以二者不是互斥的,在一線城市等商業集中度高的地區可以采用共存的方式。
實際上,安踏DTC模式的門店中,經銷門店數量一直高于直營店。
比如說,根據安踏公告2020年到2024年期間涉及DTC改造的安踏品牌(不含kid)的總門店數分別為3600/6000/5100和5400家,其中直營店的數量分別為2100/3120/2244和2376家,DTC模式下的加盟店則為1400、2880、2856和3024家,加盟店的數量不僅多,增速也比直營店快。
所以,安踏的DTC,一開始就沒有拋棄加盟商。


